【林宏祥专栏/荒城手记】2007年4月,马六甲马接区(Machap)补选提名日当天,民主行动党不起眼的阵营中,出现这么一个简陋的布条——“告诉马华—重开白小—才来拉票”。九天的竞选期,马华公会流失了约5%的华人票。没有人认为那是因为白小,至少2004年周美芬狂胜的选绩,推翻了这个逻辑。
未及一年,“政治海啸”狂袭国阵,马华公会一夜之间被卷走了25个国会议席。如今站在历史的高度回想,当时周美芬的阴沟里翻船,不过是国阵三分之二多数优势遭否决的“花絮”。
那个惊喜抵消所有疲累的凌晨,我们一行新闻从业员守在巫统大厦,等候国阵主席扬言获得三分之二国席才召开的记者会。记者会一再延迟,直到确认三分之二的底线已经失守。
两张椅子都没了
阿都拉在纳吉陪同下,召开记者会。珍阿都拉与罗斯玛慢条斯理走进来,一屁股坐在两旁的椅子上。而时任马华公会总会长黄家定,则尴尬地站到椅子后面。他一定没有想到,数天前铺天盖地的广告里,那两张供华社选择的“椅子”,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白小”效应究竟多大,已不再重要。308以后,马华公会领袖恐怕也没时间去调查/评估/计算,“白小”削走了多少张华人票。然而,任何一名要在来届大选上阵的马华公会领袖,都会极力赞成重开白小。其中的原理很简单——原本只是“周美芬选区”内社区学校的问题,扩散成“华社”的教育问题,最终给马华公会带来了“无法预估的政治后果”。
由于“白小”的废置——“与华小共存亡”的豪言于是一语成谶;“华小一间不能少”的口号沦为自嘲的笑话;“终生学习”运动变成“逃离政治”的自我放逐......华社最具威望的社团——隆雪华堂,在城市中心给马华公会挂起脸上那道疮疤——每次抬头一望“关闭白小”计时牌,感觉俨如废置在马华公会内地一颗计时炸弹。
黄家定一句“白小已经不是课题”,把其他领袖逼入窘境——要嘛“心虚地”理直气壮,在选民面前斥责白小村民无理取闹;要嘛摇头叹息,坦承“真的办不到”。无论哪一个表情、哪一句对白,都只能印证马华无法代表华社,抑或软弱无能。
而它最终的结果都一样——在选举中失去议席。一败涂地。
承诺口号· 改革转型
308以后,马华公会领袖自认“痛定思痛”,决心“改革”、“转型”。卸任马青总团长廖中莱登高一呼“我有一个梦”、走“敢怒敢言”路线的新任总团长魏家祥,“要当民意急先锋,不作强权应声虫”......然后政海里独白多年的良知苦思“突破旧格局、创造新价值”,扬起风帆时立志“拼经济、拼政治、拼种族和谐”......
马华公会开始“拥抱‘民’天”,一切以“民”为本——民主、民权、民生、民愿。为了这个“核心价值”,总会长翁诗杰面无惧色:我不怕被围剿;斩钉截铁:绝不姑息养奸;道貌岸然:你认为我们应该支持犯法的事吗?如果真的是这样,请告诉我。
然而,一个政党的“改革”与“转型”,毕竟不是把成语说得好,再配合几个抿着嘴唇、绷着下巴的表情,就能完成的事。用一套新的语言和口号,去包装继承下来的虚伪、懦弱与无能——说实在的,对“后308”的选民,已不管用。
口号可以响彻云霄,承诺可以天花乱坠。没有具体的表现,一切徒然。用承诺、口号来“展示”诚意的闹剧我们看多了。曾经获得最热烈掌声的主角,下台未及100天,而人民已经淡忘他。马来西亚人实在没有什么耐性,准备用更热烈的掌声,让另一个演员把同样的剧本、类似的角色,再演绎一遍。
强奸民意再拼经济?
随手拿份翻完即可用来包臭鱼头的报纸,就可以圈出“马华公会改不了国阵”,也“改不了自己”的实例——总会长把自己部落格75%赞成马华公会退出国阵的民调取下,轻描淡写一句“学术研究”,压倒网络上排山倒海的“民愿”;马共总书记陈平回国的课题,我们不知道马华公会领袖的明确立场;正副首相斜眼都不瞄盟友一下,向马华公会反对到底的回教党敞开胸怀......
我难道还需要数下去吗?警方大肆逮捕穿黑衣者,点蜡烛庆生的民众一网打尽;武吉公满(Bukit Koman)村民面对山埃的措手无助......哪一项不是308前警方大肆镇压净选盟(Bersih)、马华公会无力解决万挠(Rawang)新村高压电缆问题的翻版/再版?而马华公会领袖的回应,不外就是装聋作哑,或旧口水回收——“反对党把课题政治化”......
我其实还未触及308以后,最致命的课题——霹雳州政变。为了一个“霹雳州行政议员”的官职,一个拥有博士学位的青年总团长,要笨到飘洋过海,向留台生演绎“这是今晚叫座的问题,也是很有智慧的问题,但是这事件当中却又很多假设性和误解”的矛盾逻辑,旨在为其署理总团长马汉顺辩护。(注一)

而马汉顺医生要用“现在搞好经济最重要”,来说服霹雳州人民接受“霹雳州国阵政府”这个孽种。我从来不能接受“不要追究强奸的旧事,现在把孩子养大最重要”的说法,同样不会接受“强奸民意后再拼经济”的说辞。这种妒忌民联与人民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,又阻止不了霸王硬上弓的罪恶,现在跑出个医生要免费给孽种接生,减轻人民的痛楚。我只想说,医生,你医错地方了。再多的麻醉剂,都无法消除民意被强奸的痛楚。
华社普遍将“霹雳州政变”归咎许月凤,从网上设灵堂到居家前撒冥纸,用情绪诅咒一名政治跳蛙。然而,如果马汉顺拒绝拉起袖子,贡献自己白皙的肤色,巫统可以在霹雳州成立国阵州政府吗?《马来西亚前锋报》要攻击民联州务大臣尼查(Mohd Nizar Jamaluddin)、民主行动党主席卡巴星(Karpal Singh)等人叛君,分裂马来西亚社会族群,少了马汉顺到警局报案的动作,又能够得逞吗?(注二)
我其实对马华公会领袖顾虑“回巫组联合政府将边缘化华人”的虚伪极度反感。巫统保守势力的扩散与延续,不是回教党或人民公正党内的马来人造成的。今天回教党若决定与巫统合组政府,也称不上是“马来人政权”,充其量不过是一个“保守势力的政权”。
而我就是看死马华公会,即便这一天到来,它在国阵架构里依然无所作为;而它的领袖,宁愿无能为力也打死也不走。我的偏见源于翁诗杰在“霹雳州政变”课题上姑息养奸,助长歪风,拒绝面对民意的态度与作风,与黄家定处理白小课题手法无异。换言之,翁诗杰的“道德”领导,没有突破旧格局。
表面看上去,马汉顺保留的只是一个为期仅剩三年的霹雳州行政议员官职,但是却给马华公会保留了过去投机、虚伪、软弱、无能的贼头鼠脸;马汉顺没有体现“民主、民权、民生、民愿”中任何一个价值与元素;马汉顺的存在意味着马华公会所有的改革与转型,都注定是响彻云霄的天花乱坠。
我承认,任何改革与转型都需要时间,但在大是大非的课题上,要有激烈与鲜明的立场,以示改革之决心。否则原谅我尊敬“准备壮士断臂”的回教党精神领袖聂阿兹(Nik Aziz),更甚于道貌岸然的翁诗杰;原谅我欣赏尼查的坚定不移,更甚于马汉顺的偷鸡摸狗。
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,华社尚且可以体谅马华公会偶尔的无能为力。不过,事情总要有个底线。纳吉要延续其父拉萨在513事件后大肆镇压、收编在野党的“风光史”,马华公会这次如果不要成为帮凶,就该当机立断,制止破坏的蔓延。否则,它将从积莪营(Chenderiang)选区候选人的问题,扩张到霹雳州政权的问题,到最后给马华公会改革转型带来失败的后果。
这个时代,政客不需要请博客吃饭、设立新网站...... 只要把党内的骨刺磨掉,就能堂堂正正从巴黎走进国会。如果翁诗杰不要在第13届全国大选投票日晚上重新演绎退到椅子后面的角色,专治政治骨刺的医师大概会说:开除马汉顺未必治得好,但不开除的话,马华公会就一路痛着走向死亡吧!
注二:《马来西亚前锋报》(Utusan Malaysia)2009年2月8日报道,马青署理总团长马汉顺到警局举报尼查与卡巴星,指两者质疑苏丹委任赞比里的权力,侵犯了霹雳州人民的权利,以及苏丹的主权。